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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5/18 8:58:00

出土的汉代李冰石像

林赶秋(作家、青年学者)马千笑/手绘

东汉时期,民间流传着李冰变成牛下河斗杀江神的故事。故事里的李冰决绝而勇敢,为故事外的蜀人所普遍钦慕,他们爱屋及乌,便把现实中凡是壮健的人都称之为“冰儿”。此时的官方呢?不但为李冰雕造了大于真人的巨型偶像,还将其列入“三神石人”之中,立于滚滚岷江之畔。如此种种显示,李冰在东汉已从能知天文地理的“人”升级为能斗牛*水精的“神”,可见蜀民对其感恩之深之重。李冰对成都、对四川的贡献实在是又大又多,《史记·河渠书》、扬雄《蜀王本纪》《蜀都赋》、《汉书·沟洫志》记载得都太过简略,《华阳国志·蜀志》后出而转精,让千载以下的我们足不出户,就可通过常璩的精彩史笔一窥其万千风采。

李冰借鉴古蜀人的治水经验(详参《成都晚报》年11月17日《竹笼络石竹笥盛肉》一文),因地制宜,壅江垒堋凿离堆,立石犀石人,才有了“利泽施于万世”的都江堰。此外,尚有诸多利民举措,也出自李冰的决策。但一般读者很容易被都江堰吸引目光,而不及其他,下面请容许我们依序娓娓道来。

李冰修堰凿盐蜀地乃成养生之地

在“外作石犀五头以厌水精”一句之后,《华阳国志·蜀志》曰:李冰“穿石犀溪于江南,命曰犀牛里。后转置犀牛二头:一在府市市桥门,今所谓石牛门是也;一在渊中。”交待了石犀五头中两头的下落。话说成都“少城有九门,南面三门,最东曰阳城,次西门曰宣明门。”(南朝梁李膺《益州记》)最西的是“石牛门”,即“市桥门”。市桥门正对着“市桥”,桥下有渊,叫“石犀渊”。“石犀渊”跟“犀牛里”大致都在今成都西胜街一带。年在西胜街西侧同仁路处掘出一石犀,与原在石犀寺(今成都市第二十八中学)内者东西并列,或许就是“一在府市市桥门,一在渊中”的那两头。“石犀溪”的北口则从市桥下不远处分出郫江水,向南经过方池街、南较场新石牛寺附近,偏东入检江。

出土的汉代堰工石像

“水竭不至足,盛不没肩”一句以上事迹均发生在都江堰境内,或与都江堰工程直接相关,值得特别注意。接下来,《华阳国志·蜀志》记载了李冰在四川其他各地的所作所为:“时青衣有沫水出蒙山下,伏行地中,会江南安,触山胁溷崖,水脉漂疾,破害舟船,历代患之。冰发卒凿平溷崖,通正水道。或曰:冰凿崖时,水神怒,冰乃操刀入水中与神斗,迄今蒙福。僰道有故蜀王兵兰,亦有神作大滩江中。其崖崭峻不可凿,乃积薪烧之,故其处悬崖有赤白五色。冰又通笮道文井江,径临邛,与蒙溪分水白木江会武阳天社山下,合江。又导洛通山洛水,或出瀑口,经什邡,与郫别江会新都大渡。又有绵水,出紫岩山,经绵竹入洛,东流过资中,会江江阳。皆溉灌稻田,膏润稼穑。是以蜀川人称郫、繁曰‘膏腴’,绵、洛为‘浸沃’也。又识察水脉,穿广都盐井、诸陂池,蜀于是盛有养生之饶焉。……州治太城,郡治少城。西南两江有七桥:直西门郫江中曰冲治桥;西南石牛门曰市桥,下,石犀所潜渊也;城南曰江桥;南渡流曰万里桥;西上曰夷里桥,亦曰笮桥;从冲治桥西北折曰长升桥;郫江上西有永平桥。长老传言:李冰造七桥,上应七星。”

李冰率领士卒凿平南安溷崖,才有了今天乐山市的乌尤山。此山古也称“离堆”,有学者遂认为《史记》、《汉书》所谓李冰凿离堆即在此处,而非今都江堰之宝瓶口。年4月,郭沫若来都江堰参观游览,经过反复勘察、反复论证,最后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李冰掘离堆,凿盐井,不仅嘉惠蜀人,实为中国二千数百年前卓越之工程技术专家。离堆所在,或以为乃嘉州乌尤山。余嘉州人也,今至此观宝瓶口犹余斧凿痕,谓在嘉州者乃妄说耳。”其实,宋人王象之(—)早就讲过:“今嘉州之离堆,乃天然孤立”,而都江堰之离堆,“乃秦太守凿山为二,中为大渠,引水灌成都,以通堰水”(《舆地纪胜》卷一四六)。

僰道在今宜宾市境内,是“秦五尺道”的前身。“其崖崭峻不可凿,乃积薪烧之”虽不在都江堰,却可以补充“凿离堆”的细节: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先积薪烧崖,然后泼水其上,山石炸裂,再用金属工具开凿。具体说来,使用铁制工具的可能性最大。春秋中期,已经能冶炼出液态的铸铁,陕西凤翔三畤原秦景公墓中曾挖出铁器20多件,有铲、臿、环、削等物,多数系铸铁制成。及至战国时期,已普遍使用铁制工具。李冰当年凿离堆,应该也离不开较多的铁制工具。

蜀人称郫、繁两县为“膏腴”之地,称绵、洛两县为“浸沃”之地,都离不开李冰在各处的导江治水。所谓“膏腴”、“浸沃”,简而言之,亦均可视为肥沃或沃野的同义词。

李冰还勘察流水的脉向,在广都(今成都双流区)开凿盐井,修建盐池。盐为万味之祖,食用、药用皆可。从此开始,蜀地有了养生之地的盛名。

李冰造七桥上应七星

常璩指出,成都老人中间有“李冰造七桥,上应七星”的传说。这七座桥分别是:少城正西门边筑在郫江上的“冲治桥”;少城西南方石牛门外的“市桥”;太城南门外的“江桥”;自江桥而南渡检江,有“万里桥”(其故址即今老南门大桥);从万里桥溯检江西行,可见“夷里桥”,又名“笮桥”;从冲治桥西北方向行走,有“长升桥”(按地势,当在今老西门外);在长升桥的西北(郫江的西边上),有“永平桥”(大约在今通锦桥以西一带)。总而称之,就叫“七星桥”。江桥、万里桥、市桥、夷里桥略成长方形,像北斗七星的斗杓,冲治桥、长升桥、永平桥大体连成一线,自市桥西北斜出,似北斗七星的斗柄,所以说是“上应七星”。后来,汉光武帝刘秀对西征公孙述的大将吴汉强调说:“安*宜在七星间。”指的就是这七座桥。如此看来,刘秀跟李冰倒有得一拼,也是个“能知天文地理”的角色。

接着七星桥,《华阳国志·蜀志》还提到了成都其他的桥:“城北十里有升仙桥,有送客观。司马相如初入长安,题其门曰:‘不乘赤车驷马,不过汝下’也。于是江上多作桥,故蜀立里,多以桥为名。”今天成都城北的驷马桥(唐宋之际名“清远桥”)不过是借用了司马相如的誓言(题写在升仙桥旁的“送客观”门上,并非后世诗文用典时以为的桥柱上)而已,当年的升仙桥早已灰飞烟灭,只能在出土汉砖上的画像中得其仿佛。里是古代居民区的一种编制和区划,在乡之下。蜀里多以桥为名,如“夷里”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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