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新民晚报做邻居整整有20年。
我年2月出生在圆明园路52弄83号。83号是幢五层的大楼,新中国成立前其二至四层是怡和洋行大班的公寓,五层是洋行职工的宿舍。因我祖父曾当过洋行职员,故我一家人就一直租居在83号五层的一个单间里。
圆明园路50号是座三层大楼,原先是怡和洋行的仓库。年,上海《新民报》晚刊在这里创刊。我记忆中,当年大楼底层是机印车间和食堂,二层是管理部、编辑部和铅排车间。我们两栋大楼一高一矮,隔弄相望,推开我家窗户,报社大楼的身影全在视野之中。我从懂事那会儿开始就对有这么个邻居颇觉自豪,小伙伴问我家住哪儿,我会大声说:“新民晚报隔壁。”
我们楼的楼梯三层窗口正斜对着晚报的排字车间。我上下楼每碰上对面排字师傅在忙碌地拣铅字排版时,常会驻足张望良久,老觉得有趣,好“白相”,还会喃喃自语:“晚报是这样一个字一个字排出来的啊,千万别排错了呀!”每天中午后,邻近52弄门口的报社印刷车间的大门都会敞开,一捆捆印好的带有浓浓墨香的晚报被装上车运往各地。每逢此时,只要我在家,多半会下楼去看会儿热闹,还会对人说:“油墨味挺好闻。”
那时,50号门口设有报纸零售处,急于看晚报的人都会到这儿买报先睹为快。我12岁那年,正逢第26届世乒赛在北京举行。上海市民为了第一时间读到赛事消息,纷纷赶来报社买报,队伍从50号门口蛇延至52弄的外贸食堂,足足有八九十米之长。那一幕罕见的买报情景,在很多年后还成为我这位晚报“邻居”称赞新民晚报体育新闻编得好、体育记者水平高的谈资。
我大概小学六年级时就能粗粗读报了,报社大门两侧的阅报栏便成了我每天看报的地方。我个小,仰头看报有点费劲,大人们会把好位子让给我。起初看报是听了语文老师的指点,即“多读报能写好作文”。尝到甜头后,我看报的兴致骤高,除了爱读连载小说、时事新闻外,还喜欢上了议论文,对“林放”的议论文时常是逐字逐句地诵记,回家后再写在本子上随时备用。当时我写作文,只要不限文体,我都会写议论文,而且被老师批语为“写得像模像样”。
后来我考入光明中学读高中,当上了语文课代表和上海青年报通讯员。再后来在江西被调到县广播站做编辑兼记者工作。我自以为身上的这点语文优势的得来,与自己长期坚持看新民晚报是分不开的。我的这位“邻居”是我的课外老师,给予我的文化营养裨益于我以后几十年的工作和生活。
年我去江西铜鼓插队,告别了已停刊3年的晚报,告别了大上海,从此“近邻”变成了“远朋”。直到年秋,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北京人民出版社当编辑,在社资料室又见着了刚刚复刊的新民晚报,和昔日的“老邻居”再次牵上了手。于是晚报伴我又前行到如今。
年,北京举行了全国报刊编校技能大赛。新民晚报组队代表沪上报刊参赛,并取得了优异成绩。我作为大赛的评委对此由衷地欣喜,随即写了篇题为《今天仍需“编校匠”》的短文为晚报点赞。如今,圆明园路50号和52弄已物是人非,晚报和我家早就先后迁址。但忘不了的“邻居”情缘依然在,时常会在心里泛起。(张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