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残忍的季节,从死了的土地滋生丁香,混杂着回忆和欲望,让春雨挑动着呆钝的根。
英国诗人艾略特这首著名的《荒原》,如今让中国报纸从业者品读,全是残忍的味道。
进入四月,中国报业又失去了重要一员。西南地区颇有影响力的纸媒《成都晚报》宣布停刊,63年的发行岁月一朝作古。这张二线城市头部都市报的消失,让年消失的报纸数量,超过了20家。
“并非休止符,而是新开始。”“不诉离殇”、“希望在前方”、“不说再见”在这些报纸的停刊辞中,不乏这些充满希望的字眼。
只是,你有多久没有翻开一张报纸了?
你有多久没有在城市街头看到报刊亭了?
你又有多久,没有想起那些每天读报的日子了?
当报纸这种存在了数百年的资讯形态,距离希望的春天越来越远时,那些曾经每天读报的日子,那些因为一张报纸而被改变的人生,也在飞速从记忆中消失。
未来,我们还需要报纸吗?报纸,又将往何处去?
消失的报纸
《成都晚报》总编辑伍江陵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成晚在媒体融合方面所做的许多探索和全国其他兄弟媒体一样,几乎是该做的都做了,但仍不能改变传统媒体影响力急剧下滑的趋势。”
这种心酸与无奈,让人想起今年元旦停刊的《华商晨报》,这张辽沈地区敢写敢批的新锐都市报去年年底出版最后一期时,社长刘庆写道:
“我想有一天我会写一篇文章,叙述一下这张报纸消失的全过程,讲述一下遇到的暖心的人和事,讲述一下那些期待的眼神和目光,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是经历63年风雨无奈落幕的老牌晚报,还是正当18岁死在青春将至的新锐晨报,它们的消失都是中国报纸走向没落的缩影。
至少从十年前起,报纸停刊,就已经不是新闻。而最近五间里,报纸离开公众视野的速度,来得更为迅猛。
年,《上海壹周》、《杂文报》、《生活新报》、《新报》、《今日早报》等10余家报纸宣布停刊。
其中,《上海壹周》曾是众多白领青年的心头所爱,吃喝玩乐,鸡汤八卦,无所不包,堪称上海乃至全国最小资的报纸。
年,名动京城发行量一度逼近百万的《京华时报》,因为亏损严重,突围未果,宣布停刊。
同年,以时*、经济、评论、文化等领域的深度报道见长,多次震动舆论的《东方早报》也宣布不再发行。
而在这一年,停刊的至少还有《今日早报》、《时代商报》、《外滩画报》、《九江晨报》、《创业邦》、《瑞丽时尚先锋》等20余家纸媒。
年,停刊潮继续,《楚天金报》《渤海早报》《扬州时报》等30多家纸媒,告别了舞台。
到了年,报纸停刊的数量达到了53家之多,曾经赫赫有名的《法制晚报》、《北京晨报》挥手作别。
仅仅在年12月28日这一天,就有10家报纸宣布停刊。
至今年4月成都晚报休刊,已经有超过家报纸杂志停刊消失,而其中的70%,消亡在最近三年。
在纸媒发达且坚挺的山东,年,山东摄影杂志和山东电力报宣布停刊;年,山东第一份时尚生活类周报的周刊《视周刊》戛然而止;年,山东省内唯一跨地发行的烟台《今晨6点》在年底停刊。
视周刊停刊那些闪亮的读报岁月
对于正步入退休的60后,正成为社会中坚的70后、80后,乃至一部分走向成熟的90后,他们生命中的重要岁月,都有闪亮的读报时光。
有多少人儿时,习惯在吃饭时铺几张当天的报纸,接饭粒看报两不误。
又有多少人在上学时,每天早自习听语文老师,声情并茂朗读当天的新闻和美文。
又有多少人,将报纸当做提升文采的利器,甚至连广告都一字不落地品读。那时,成为校报记者,是每个文艺青年梦寐以求的机会。
工作之后,上下班的路上,总要在公交站牌后,家门口前,花上几块钱,买几份当天的报纸,如果少买了其中的一份,就像现在没抢到红包错过几个亿一样失落。小区的老人们每天出来散步,总要驻足阅报栏前浏览,每个版面都不错过。
如果你经过在报社门口,会看到来自各行各业的人,或开着车来接记者外出采访,或坐着公交车来找编辑送稿件恳请赐教。有些人甚至因为一条几百字的投稿见报,不远百里拎着土产山货,来到报社找到编辑部表达谢意。
那是报纸的*金岁月。
上世纪90年代始,身处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孕育出了《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21世纪经济报道》、《南方人物周刊》等引领整个中国视野的南方报系。
“阳光打在你的脸上,温暖留在我们心里”
“没有什么可以轻易把人打动,除了正义的号角”
“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南方周末》的新年献词,满含对祖国的希冀、对未来的期许、对真实的坚守、对历史的敬畏、对弱者的关怀。数十年来每年如约而至,成为与千万读者间牢固的约定。
《南方都市报》刊载的“被收容者孙志刚之死”,推动国家废除了长达21年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一篇新闻报道改变国家法规,南都的影响力和推动力,在中国新闻史上都罕见少有。
在权力中心的北京,被美国《商业周刊》称为“中国最危险女人”的胡舒立,以《财经》杂志为利刃,劈开中国证券金融市场的黑幕。
《基金黑幕》《银广夏陷阱》《庄家吕梁》、《谁的鲁能》等财经调查稿件,让不法商人心惊胆战,监管部门旦夕惕励,读者洛阳纸贵。
而在上海,作为第一家公开点名三鹿奶粉的报纸,记者简光洲的名字连同《东方早报》四个字,在奥运之年被反复提及。随后,站立*浦江口的东早,以其广阔的国际视野和高度,走出了方三文、唐岩、观察者网CEO金仲伟,“*舌电影”创始人何君,贾樟柯合伙人王宏等。
彼时,拥有九千万人口的山东,也是报纸的重镇。
仅在济南,大众报业集团和济南日报集团两大省市级报纸阵营,大众日报、齐鲁晚报、生活日报、经济导报,济南日报、济南时报、都市女报、经济导报.......10余张报纸分庭抗礼。
再加上鲁商集团旗下的山东商报,三联商社支持的《经济观察报》,山东广电旗下的电视报、视周刊;以及齐鲁周刊、山东画报这样的期刊类读物,一座当时余万人的省城,能够承载起近30份报纸周刊,最高50万的日发行量。
齐鲁晚报的特刊,是山东最有特色的纸媒青岛亦是如此,随着大众报业旗下半岛都市报鲶鱼闯入,与青岛早报、青岛晚报三足鼎立,最高日发行量也超过30万份,让这座开放之城的报业市场充满活力。
而那时的报纸编辑记者,也是受人景仰的高尚职业。年老的德高望重,年轻的意气风发,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清爽明朗,一点也没有如今被征订任务、广告份额磋磨到油腻疲惫的样子。
他们中有很多人不惜放弃公务员的稳定、国企的高薪,毅然走进了报社,只为追求“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新闻理想。
对于那些读着报纸走过求学、工作、成家之路的山东人来说,报纸刊载的新闻,就像一则日记,记录了周遭世界的过往,留下了在自己心中的故事。
就像宋朝高僧克勤的一首禅诗:“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这个佳人,是你,是她,也是一叠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
“纸”在消亡,“报”往何处?
报纸的*金时代,在迈入新千年后开始逐渐褪去光芒。随着互联网兴盛、智能手机发达,报纸就如同DVD、胶卷相机和BB机一样,在一轮轮新媒体形态的冲击下走向衰退。
至年,中国的互联网用户已经超过8亿人;手机用户总数达15.7亿,每日平均上网时间超过4小时,这意味着,除去工作生活,我们的业余时间,已经无法为报纸留出哪怕十分钟时间。
《中国报业发展报告》更是指出,随着广告下滑、阅读率下滑、发行下滑,单纯报纸的广告吸引率越来越低,作为一个媒介产品的报纸已越来越不具备市场化运行条件。
向互联网转型,同新的阅读场景融合,成为全国纸媒共同的转型求生之路。而这段路程,有传媒学者将其总结为四个阶段。
1.0双微一端时代,纸媒对标新浪、腾讯等门户网站,建立报纸的电子阅读网站,开通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