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治酒渣鼻的好医院 http://m.39.net/pf/a_8733703.html抱着站牌柱的母亲,对我一生的影响太大了。母亲是广东潮州人,会烧菜,能把豆腐和白菜帮子烧出红烧肉的色香味。只要是她做饭,我们就天天是过年。但她很少有时间做饭。全家五口全靠她一个人在一间废品加工厂做工养活。她每天天亮前出门,晚上快半夜才到家。家里做饭只能是姐姐和我,谁先到家谁做。一天两顿,很简单:半锅水,两把米,一堆剁碎的菜帮子,用到处捡来的刨花、锯屑、烂木片煮熟;下饭是母亲用定量供应的豆腐做的豆腐乳,一餐饭一小块。好歹念完了初中,赣北一个农场到省城招工,说是按月发工资,我报了名。出发就在第二天。快半夜回家的母亲措手不及。第二天一早我用一只破旧的网兜装了几件换洗衣服,匆匆跑出家门。半年后我回家过年,母亲做工的废品加工厂不开工,我们又可以吃她做的饭了。她一夜夜熬通宵,实在熬不住就打个盹。我动身返回农场的那天,母亲送我上火车。我们早早赶到公交车站,却好长时间见不到车来。到了火车站,下了公交车,抬上竹篓,母亲就飞快地跑起来。她在前,我在后,跑了几步,母亲的步子就乱了,一个趔趄接一个趔趄,终于跑不起来。我不由得一个劲埋怨母亲,干吗给我这么多东西?母亲喘气说,你一个人在外面,能带就多带些。就那样挣扎着进了站,发现还要翻过一个高高的天桥。那趟车的汽笛忽然响了,母亲缩成一团往天桥的台阶上爬。还剩几个台阶就下天桥了,已经看得清正在吹哨子、摇动小红旗的列车员的脸了,母亲忽然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我扯起竹篓,拖到车门下边,列车员一面发脾气,一面帮我把竹篓弄上车。我冲进车厢,在第一个车窗的小桌板上俯下去,顾不得背后的叫骂和拍打,猛力掀开车窗。母亲已经站起,抱着月台上的站牌柱。列车刮起的风,吹散了已经花白的稀疏的头发,失神地站在那里。当天傍晚到农场,打开竹篓,居然有那么多的瓶瓶罐罐:砂糖、猪油……其中居然有那么大的一罐梅干菜烧肉!吃年夜饭的时候,姐姐偷偷告诉我,别怪母亲没有给我们烧肉,你去农场之后,母亲把定量肉票都拿去换钱了。原来那是母亲的一个藉口。不幸的是,那些瓶瓶罐罐在母亲跌倒时都已摔碎。好在竹篓包得严严实实,连汤汁都没有漏出来。当夜一帮弟兄大呼小叫,挑出了玻璃碎屑,风卷残云,扫荡了个精光。给母亲去信时,我没有说那些瓶瓶罐罐的破碎,她的心痛是可以想象的。再次回家过年,我才知道,一年前那次跌倒,母亲胫骨韧带撕裂,在家里只躺了三天就一瘸一拐地去那个废品加工厂上工了——她怕丢了那份工。而在这一年我收到的家信里,有关她受伤的事只字不见。她不许姐姐透半个字给我。我的心痛她也是可以想象的。难怪母亲当时抱着月台的站牌柱。我后来知道,母亲最担心的就是我在农场还在想着写作赚稿费,每次来信都叮嘱两件事:一、在外面千万不要跟人争强斗胜。吃亏是福。二、千万不要写作。自古吃文墨饭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日子苦就苦些,平安是福。第一条是大人对儿女例行的叮嘱。第二条才是母亲真正的担心。外公是码头工,母亲九岁,他就扛大包吐血死了。母亲做童工长大成人,嫁给我父亲后才慢慢识文断字,看过《三国演义》,知道杨修死得很惨。她这一辈子都为此深觉恐惧,无法理解除了生活的需要之外,对写作的痴迷就像恋爱,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我从小听话,对父母百依百顺,只有这一条,我违背了母亲。写这则短文的时候,我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背影》,那是散文的范本,我的短文或许情境有一点跟它相似。不过,抱着站牌柱的母亲对我一生的影响要大得多。在那之后,不管是陆地、海上、天空,旅途上都会有一个母亲跌倒的月台;一个母亲抱着的站牌柱;一个抱着站牌柱的母亲满怀忧虑地为我送行。
关
于
我
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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