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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3/4 18:20:00

文/范统

花妞死了……

花妞是一条狗……

可花妞同样是一条曾经带给我无限快乐和驱走无尽孤独的生命!

花妞是邻居小伟家的宠物狗“毛毛”所生的唯一一条花色雌性小狗。故而,“花妞”这个名字便成为我选取的依据。尽管小伟是邻居家的小孩,但我俩之间却有着深深的超乎寻常的感情。在他朦胧的少年意识里似乎便知道我真实的孤独。给我一条狗,是小伟在“毛毛”落户他家时就给我的一个承诺。

记得,花妞是在“五、一”节出生的。时值学校放假,小伟生怕别人把花妞抱走,便精心为我守护着。就在花妞出生的第七天,也就是学校开学的那一天,小伟就在大清早便把尚未睁眼的花妞连同他纯洁无瑕的童真一起抱进了我寂寞的生活中。为减轻我喂养花妞的艰辛,小伟便时不时的将“毛毛”带到我家来给嗷嗷待哺的花妞吃奶。一来二去,“毛毛”不用小主人带领便自然的成了我家的常客。在那段时间里,我强烈的感觉到,“毛毛”是一位称职的母亲,在完成一种责任的同时,也让它小主人的爱心与它的乳汁融入在一起。那时,我突然意识到:原来,爱的颜色是乳白色的!

花妞就这样一天天长大。在不劳而获中,我的精神荒原里便增添了一份关于生命的绿色,以及绿色所呈现出的那片春意。

岁月在流逝,花妞也完成了生命的转换,在爱的呵护下逐渐长大。在我的情感意识中,花妞已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一条狗了。它的形态已经升华成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人物了。已经成为我和我母亲精神生活的一部分。

我和我母亲特别宠爱它。每天都给它一个鸡蛋。花妞对鸡蛋特别的偏爱和敏感。在院中玩耍的花妞只要听到我在屋里敲击蛋壳的声音,它就会摇头晃脑的跑过来。两只前爪儿扑搭在我的膝盖上,摇着尾巴仰着脸,灵活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瞧瞧蛋。它的眼中透露出一股急急的乞盼,我的心里便产生一种柔柔的妥协,由不得不把蛋给它。

一时看不到花妞,院子里或大街上便会响起母亲的叫唤声。每当这时,花妞便从某个角落里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一样,低着脑袋,微微的摇着尾巴走向我母亲身边,抬起头看着我母亲的脸。它仿佛懂得人的表情,看到我母亲高兴,它便会一蹦一跳的向上蹿,献媚似地赢得我母亲的欢心。有时我母亲不高兴而大声责怪它时,它便会两只前爪并列匍在地上,嘴巴拱在两爪之间,两眼上翻求饶似地瞪着主人。或者干脆躺在地上,四肢朝天,耍赖般等待主人的惩罚。这时,我母亲便由怒而笑,弯下腰,抱起花妞走到屋里或走回院中。

花妞有时很顽皮。顽皮的花妞自有其聪明之处。每当我母亲外出的时候,总叮嘱我别让花妞跑出去,免得我找不到它心生焦急。这时,我便会坐在我母亲为我准备的凳子上拿一本书边看边偷视着它,此刻的花妞会在我身边的一条为它而备的麻袋上。有时顽皮地撕扯着麻袋的四周,有时趴在上面眼球或上或下或左或右的转动着,像一个思想家在思索着什么。我怕它跑出去,时不时的总要看它一眼。花妞像是明白我的意思,它撒尿的时候,也总忘不了回回头看看我。一只蝴蝶飞过来,花妞追逐它的时候,也总边扑边回头看看我。那神态分明在说,我没有跑,你不用那样老提防着我。我会心一笑,将精力投入到书本中……眼睛再离书本四处张望的时候,却没有了花妞的踪影。我急愤之下抛出一句脏话,便大声喊叫起来。一会儿的工夫,花妞从外边跑了回来,可跑到院门处时便急急地停下来,怯怯地望着我。无论我怎样大叫,它就是不回到我身边。于是,我便使出一贯的伎俩,身体蹲下来轻轻的晃动着,做出犬类欢快时的样子,面笑口轻的叫着它的名字。这时的花妞才垂着尾巴,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我,慢慢地走进院中,然后绕过我,猛地窜回屋里钻到沙发底下,以此躲过来自人类的惩罚(我曾经对它有过体罚行为)。

今年春节刚过,我住的老房子面临倒塌的危险。我的哥哥们便决定拆掉重建,因此,我和母亲便要暂住在我大哥家里。

正月十三日,我们搬家。那一天下着如尘的小雨,告别居住三十多年的老屋,心情如天样灰蒙蒙的沉。小伟和其他几个邻家的小孩推出我的手摇轮椅。花妞迷惑地看着他们大叫起来,直到我坐上去它才停止了叫声,随即蹲在轮椅的脚踏板上,随小伟他们推着我向大哥家行去。路上,有村人跟我搭话,花妞扭着头看看我,向村人们发出尖锐的叫声。它的举动,引得村人们发出带笑的赞叹。见此,我轻轻地拍了一下花妞的脑袋,它回头看看我,哑然无语。那一刻,我明白了生命与生命之间有着绝对相通的一面。那一刻,我眼中一热,有一种想把它搂在怀里的欲望与冲动。

傍晚的时候,花妞跑向大哥家的大门口,蹲在过道里。看到我和母亲没有任何回家的迹象,然后,再跑回屋里,抬起头久久地望着我们……

雨,一直在下……

晚上,我被安排在西厢房里睡。我大嫂怕我的轮椅车被雨淋,就推停在西厢房靠窗的雨搭下,同时放下的还有从老屋带来的用纸箱做成的花妞的狗窝。那天晚上,我的心情有着强烈的难以言陈的复杂和沉重。躺在靠窗的床上,睡意犹如那天晚上的星星,被乌云遮挡的无影无踪。突然,我听到了花妞低低的呜鸣声。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哀怨,更带着一种类似求助的无奈。我赶紧爬起来,拉亮灯,掀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窥视。我看到花妞的窝被我大哥家的“皮皮”霸占了。我的花妞就站在我的轮椅车上,前爪搭在窗台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就在我掀起窗帘的一刹那,花妞看到了我,显出特别的、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激动。发出低沉的喉音,两只前爪用力抓挠着窗台,眼中流露出焦急的哀求和不解的疑问。花妞啊,花妞。我无法对你话语言清,只能用泪水作答!

一夜无眠,我的心与天融为一体……

我大嫂也算是善解人意。她也许体会不到我对花妞的感情,但她知道我对花妞的宠爱。我猜想,从我忽明忽暗的窗影中她一定会猜得出我整晚的睡眠状态。第二天晚上,她便将花妞的窝早早的放在我睡觉的西厢房里,让我的心和花妞一起平静。那一刻,我特别的感激我的大嫂,她的举动正是我所企盼的结果!吃过晚饭,我叫上花妞一同进入房中。我蹲在地上,轻轻地拍了几下花妞的窝,做着示意的动作。凭花妞的灵性,它自然知道我的用意,猛地跳起来,前爪搭在我的肩上,伸出柔软的小舌头在我的脸上乱舔起来。我轻声喝止它,它便跳入窝中,蜷缩着身子,安静的睡了。半夜时分,朦胧中又听到花妞的低叫声。我醒来拉亮灯,却发现花妞蹲在我的枕边。花妞见我醒来,摇晃了几下尾巴,从床上跳下去,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紧闭的房门。我一时不解,迷惑地望着它。它见我没有反应,便走向房门动作迅速地边抓边叫。我突然意识到它可能要排泄粪便。于是,我下床将房门打开。它匆匆的跑出去,不一会儿便匆匆地跑回来,表现出异有的畅快。蹦入窝中的花妞,再抬头看看床。嘿!这小家伙——我心里这样想着,便上床和花妞一起迎接着一天又一天的太阳。

由于身体的原因,我无法从事强大的体力劳动。平时就靠扎制一些祭奠死人用的纸房子之类的物件儿。每当村里死人的时候,死者的家人便将所需纸品列个清单给我,我便根据需要进行劳作。这样一来,在排遣寂寞的同时,也为我增添了微薄的收入。我和母亲住在五口之家的大哥家里,住房自然会出现分配拥挤的状况。故此,我干活儿的地方便暂时在我二嫂家的一套闲置的房院里。每当我要去干活儿的时候,花妞不等我上车,便早早的等在轮椅车的脚踏板上。就这样,无论忙闲,无论风雨,我们形影不离。它俨然已经成为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我的生活中有花妞的陪伴,更有一条生命的存在,因此,我的生活变得不再孤单寂寞。

时间在花妞欢快的摇尾中已进入四月,我们又搬回了重新落成的新居中。刚搬进新家总是需要一个重新布置的过程。由此,我二嫂闲置的院落仍是我干活儿的地方。我和我的花妞仍然欢快的穿梭其间,仍然欢快的度过每一个日出日落。

忘不了那是农历五月十一日的早晨,花妞吐了一大滩*色的液体,除此以外,它的精神仍保持着原有的良好的状态。况且,这种情形在以往的日子里也曾经出现过,给它服下两片土霉素之后症状很快就会消失。对此,我不以为然。吃过早饭给它服下两片药之后便带着它一同到我干活儿的去处。可是,没想到的是,它的状态并没有随着药物的吸收而改善。下午,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内就吐了两次。我强烈的意识到此次的严重性,开始担心起来。于是,我放下手中的活儿,便和母亲带着花妞来到镇兽医站。兽医站的工作人员也没说是什么病,只给它打了一针,并开了三天用量的针剂,让我自己回家给它注射。晚上,花妞吃了一个鸡蛋。随着它的下咽,我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第二天。我按照兽医人员的医嘱继续给花妞进行注射治疗,让人可喜的是,它再没有出现让我担心的呕吐现象。依然伴随着我去干活儿,也依然保持着过去那种良好的精神状态。可是,第三天,花妞又开始呕吐起来,继续给它打针也没有起到任何的缓解作用。再此期间,曾采用过许多治疗方法,但其结果都是于事无补的令我失望。第五天,我本想不让它跟我去干活儿的地方,可是,未等我上车,花妞却抢先摇晃着虚弱的身子,低垂着尾巴吃力的跳到我手摇轮椅的脚踏板上。那天,我母亲用编织袋做了一个草包,放在我身边让花妞躺在上面。四天滴水未进的花妞身体已是极度的虚弱,脖子一伸一伸的,肚子一鼓一鼓的,从干瘪而下陷的腹腔中挤出少许的白沫。我无法知道此时的花妞到底出于怎样的心理状态,当我用卫生纸给它擦拭嘴边的污物时,却看到它微微的睁开眼睛轻摆着尾尖无神的看着我。中午过后,花妞慢慢的爬起来,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在院子里排泄了一滩揪我心肺的血便。血便后的花妞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了。望着殷红的液体,我的泪水流淌在我心脏的血泊里……

被我母亲抱回草包上的花妞此时已是奄奄一息,微弱的呼吸勉强支撑着微弱起伏的腹腔。那一刻,即便是给我千金万银也无法激起我的欲望。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奢望:别让我的花妞离我而去,别让我的孤独重新再来!我抚摸着花妞,可我的花妞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白色的粘液糊住它的嘴巴让它再也发不出往日的痒心吠声,再也不能用它那软软的粉红色的小舌头舔我的手臂,舔我的脸庞。但此刻,它却在无形中舔着我的心脏,重重的,沉沉的……

那天,是农历的五月十五。夏季的五月,天象我们生活中无法预知的某种灾难一样说变就变了。*昏时分,天开始落起雨来。我母亲怕我被雨淋,让我先行回家。我坐在轮椅车上向生命垂危的花妞轻颤颤地喊着,花妞——跟我回家——跟我回家!花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欢跳在我的脚下,只是微微的动了一下身子,吃力的翻了一下眼皮。它或许是在想:等着我,等着我,不要丢下我,我们一起回家!也或许是用仅有的气力做出仅有的动作向我做出最终的诀别。年迈的母亲眼含泪水阻止着我对花妞的轻唤,说等她收拾一下就会抱着花妞一同回家!

回到家中的我侥幸的等待着。可等来的却是母亲慌乱的脚步和扭曲的面孔伴着花妞死亡的消息。顿时,我的心里像塞了一块装满泔水的海绵,稍一触及,那水便四处而溢,最后,通过泪腺的缺口而一泄难收。我一时无法抑制住倾泻的泪水,更无法抹得掉花妞摇着尾巴冲我撒欢儿的影子和“小思想家”的眼神。老天爷……把我的花妞还给我!把我生命中本来就不多的欢乐还给我!我恨天,但我更恨自己!也许正是我回家时向花妞的叫喊而加剧了它的死亡时速。

这一天的夜晚注定没有月色……

事后,邻家的女孩晓昕告诉我,在花妞死后的几天里,我的眼睛红的可怕。晓昕啊——你哪里知道,那是我心底的血水澎充眼中的变色悲哀……

花妞死了,带走了我的欢乐,却带不走我的悲哀!我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孤独。以致渺小到一滴眼泪都将淹没掉自己,以致孤独到像在茫茫沙漠中一棵即将干枯的野草。

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却是一时可怕的悲哀。那可怕的悲哀就在于无能为力的眼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你面前没有了呼吸,停止了心跳……

一条生命远去了。留下的是一条关于生命的谜语。“一夕的匕伤”是这条谜语的谜面。“死”便是这谜语生硬而僵冷的谜底。死,是那么的不可预见。在不可预见的突然之间我感觉到人力的有限以及生命的短暂和脆弱。

花妞死了。让我品尝了泪水和悲痛的同时,也让我更加明白了人的最大快乐就是,在你的身边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存在着,或者是一条生命存在着鲜活——不管他是一个人,甚至是一条狗,更甚至是我们自己!

花妞死后,刘三叔把它装在一条编织袋里,扔在了下着雨的野外。按我的意愿,我应该将它埋掉,然后,立一块小碑。但是,我做不到,我所能做的只能在心里为我的花妞,更为生命立一块碑。有时我在想,假如我真的能够立一块碑,那么,在生命的碑体上,我究竟该刻下怎样的文字呢?!

作者简介

范统,原名,范忠民。山东潍坊临朐人。一个试图用文字将灵与肉统一的行者。有多篇文章刊发于纸质和网络媒体,获得过多种文学奖项和荣誉称号。现为临朐县作协会员,潍坊市作协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文集《佛高不在天》。

壹点号范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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