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跟我的上海父老乡亲说话,选择晚报是最好的。它面向市民,有一种特别的温馨和贴切。
朋友跟我说,《新民晚报》纪念恢复出版40周年,我愣了一下。时间真是贼快贼快的。40年前我已大学毕业,在一个公司办的职工学校当语文教员,业余写小说、散文。我们有一群业余作者,定期在作协的西厅碰头,讨论大家感兴趣的文学话题。我从这时开始认识了晚报的记者和编辑。上海人很少完整地说《新民晚报》,他们口中的“新民夜报,夜饭吃饱”的“夜报”就是这份报纸。给晚报写稿是一件愉快的事,给文学杂志写小说,要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出版,在晚报的副刊“夜光杯”上则快多了。写完没几天就会有人告诉说你有文章发表了,他看见了。晚报最多的时候发行多万份,也就是将你的名字印刷万遍,是不是很精彩?
要想跟我的上海父老乡亲说话,选择晚报是最好的。它面向市民,有他们关心的街谈巷议和吃喝玩乐。他们往往将一些小题目细细地说,有一种特别的温馨和贴切。给晚报写稿不辛苦,写的是非虚构,不必编造什么故事。找件小事说一下,开心一下,或者忧愁一下,会在这个城市里找到那些有同感的人。我在报纸上写过旅游,写过女儿,写过读书听音乐,已经不记得到底发表过多少篇。最特殊的是承它发表了我人生的第一张照片,是那种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照片。在那个照片上,婴儿的我还将照相馆的毯子给尿湿了一圈。编辑请读者猜猜这小子是谁。真是多好啊,这才像是一个城市的市民生活,有出生有死亡,有正在过的日子,有他们在这个城市里的东游西走,有众生的喜怒哀乐。
年2月27日《新民晚报》上的陈村照片
近年我曾开过一个叫“陈村照相馆”的专栏,每次发表一张我拍的照片,下面写几百个字。照片上的人多数是我们这个城市里的居民,大家认识的或听说过的,肖像发在这份上海的晚报上跟市民见见,对他们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跟他们同时代,真是幸会。
现在有了互联网,报纸看得少了。但看报和看网毕竟不一样。网像一层浮油,来得快去得快,写了多年,网站也许尸骨无存,那些图文灰飞烟灭。报纸则不一样。报纸会妥妥地保存在各大图书馆,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去看,曾经被印刷了万次的名字和文字还在那里。报上的许多东西,隔开岁月的长河,也许更加有趣了。人们从这上面找出当年的城市和前辈的踪迹。他们是不是会问,那个穿开裆裤的男孩是谁?
我认识不少晚报的编辑记者,有的跟我一样已经退休了。他们是最敬业的一群人,一丝不苟地工作。现在,晚报不仅印在纸上,还趴在网上。现在报上的一篇文章比以往传得更远更快,一个大脚就开到了国外朋友的手机上了。
祝贺《新民晚报》复刊40周年,祝它长命百岁,祝它百岁以后还有百岁。爱晚报就是爱上海,它跟上海这座城市不可分割。外滩和陆家嘴是上海的外套或者说是演出的燕尾服,晚报是上海的内衣,是老上海人乘风凉的时候穿的那一身最舒服的衣衫,是抚摸小孩子脑瓜的那只温厚的大手。
没有更多的话要说,我想说的意思就是一个,我觉得这报纸好得很。谢谢编辑,谢谢我的晚报读者,谢谢《新民晚报》。(陈村)